|
||||
(上接14版) “我們最開始服務的時候,都是我們的員工設計好活動,看上去非常豐富非常好?!钡嗄陚儾⒉毁I賬,他們不愿意進活動室、滿院子跑,有外出活動也不好好跟隨。 后來,馮璐放手讓他們自己設計活動,工作人員只做必要的支持?!澳憔桶l(fā)現(xiàn)沒有人在(活動室)外面瞎跑了。當他的生活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時候,他沒那么焦慮了,情緒也更加穩(wěn)定了?!?/p> “你不能因為他是一個障礙者,就剝奪他的這些權利,然后美其名曰我是為了你好?!被仡欀С中闹钦系K青年的經歷,馮璐這樣總結?!皺嗬坏┻€給他,他是最容易一下就能領會的,因為他得到自由了?!?/p> 【融合】 “誰的成長沒有傷害???”李紅感嘆,當監(jiān)護者選擇放下過度保護和過度替代的“重擔”,將選擇的權利歸還給孩子,并堅定地維護他們的權利,社會中也將有更多人開始選擇正視和接納。 十六年前,在廣州,曾有一位名叫戴榕的母親帶著她的兒子,一個典型的中度自閉癥兒童,給學校的校長、老師、班里每個同學的家長、社區(qū)保安和公交車司機都派了一封信。 在信中,這位母親向所有人解釋了兒子作為自閉癥的特點與困難:“我很希望他能夠被學校和班級接納。如果我兒子影響和打擾了您的孩子,不管在什么時間,請第一時間聯(lián)系我,我一定積極介入,但同時我也希望,您愿意引導您的孩子去接納我的孩子。” 她的兒子一直從普通小學讀到了職業(yè)高中,今年已經23歲,依然是典型自閉癥。他在社區(qū)中生活,有時會無償幫面包店送面包,幫花店送花。他的同學還與他保持著聯(lián)系,小學聚會也不忘邀請他。 類似的嘗試也正在全國各地落地。在北京南邊的豐臺區(qū),馮璐和同事們自2013年開始,協(xié)助了一批又一批心智障礙者青年去往普通社區(qū)中自主生活。故事通常從一處合租房開始,幾位青年擁有各自的房間,他們平時去上班或去利智活動,晚上又回到自己的小房間里,通常周末回一次父母家。 “我們一般都是先由智力障礙的青年人‘入場’,建立良好的社區(qū)關系,自閉癥青年才慢慢進入。很多智力障礙的青年人情商很高?!?/p> “第一次帶青年人進入社區(qū),我們的社工除了支持青年人去做社區(qū)、物業(yè)、樓門長、保安、鄰居的拜訪外,還會和青年人討論在社區(qū)里看到其他人怎么打招呼。后來,我們去社區(qū)的青年人,哪怕是沒有語言的,也會微笑著和他人點頭?!?/p> 入住的青年還在馮璐和同事們的協(xié)助下開始在社區(qū)里做志愿者,主動清掃老小區(qū)的衛(wèi)生死角,在不同的節(jié)日邀請社區(qū)黨員和居民一起做月餅、包粽子,還做了環(huán)保手工皂免費送給居民,邀請他們一起參與制作。 “漸漸地,社區(qū)的人就看到,這些青年人其實很厲害,有自己擅長的事情?!编従觽冮_始放棄偏見,青年人則開始獨自去社區(qū)里買菜、買米面,去下館子順便學習用餐禮儀,與社區(qū)的人說話、來往,學會自己管理錢,學會敲開鄰居家的門請他們幫忙修東西。 “自主生活并不是獨立生活。我們每一個人都沒辦法獨立生活,都需要別人的支持?!瘪T璐解釋。 多年來,她通過自主生活的試驗,看到了心智障礙青年身上的可能性:如果能夠獲得更多的參與空間,學著如何掌控自己的生活,他們也將不斷學習如何與社會相處,拓展和建立自己的社會資源網。他們可以擁有更高品質的生活和人生。 【同一個世界】 李紅不經意間踏入殘障支持領域,12年來轉戰(zhàn)了不同職能和機構,始終感受著這個領域的艱辛和挑戰(zhàn),卻再也沒離開。 留住她的不僅是因親近而產生的感情?!皻堈峡瓷先ハ袷潜容^特殊化的領域,但實際上它所倡導的價值觀都是主流的,都是關于你怎么去看待生命的尊嚴,怎么看待人與人之間的關系,怎么理解什么是平等,什么是融合,什么是多元。” 她說起戴榕給校長、老師、家長的那封信,信的最后有這樣一句話:“我相信他們在一起生活長大,您的孩子也會成為一個更完美的人?!?/p> 那所小學的校長曾在畢業(yè)晚會上特別提到戴榕的兒子?!拔覀儗W校因為有了張峻綺同學,我們這些孩子可以成為更優(yōu)秀的人。他們將來無論成為市長、成為醫(yī)生、成為律師、成為記者,他們都因為從小接觸過這樣的一個人,相比那些沒有接觸過的人,將來會對這個群體有更多認識,他們會更懂得去愛別人?!?/p> “其實不是僅僅為了這個群體。殘障議題特別能放大人性的善,也容易放大人性的惡,特別能彰顯一個社會的文明程度?!崩罴t這樣總結。 從社會角度來看,“這些兒童他進到普通學校是他的權利還是是他的錯?如果是他的權利,這個權利的保障又如何不傷害到其他兒童的受教育權利?學校的資源配置和機制有什么問題?這就反射到我們國家的資源配置,普通學校里沒有懂特殊教育的老師?!?/p> 那次關于集體活動的爭論最后,李紅給兒子提了一個建議:“下次集體活動分組的時候,能不能你主動跟老師舉手,說你可以跟他一組?”她明白,無論是資源配置還是權利意識倡導,都不是一天或一年就能達成,但她想至少先讓自己的兒子真正意識到,那位智力障礙的同學,與我們活在同一個世界。 馮璐則談起了自己的“職業(yè)倦怠”。去年10月,她曾一度因覺得自己阻礙了機構的發(fā)展而煩惱,可沒多久后,她就收到了那張索賠15萬元的律師函,為此忙碌了近半年,目前仍在努力推進。 “越是這樣越要帶障礙者出行?!瘪T璐想讓更多人知道,尊重應該是互相的,“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需要,有這樣的群體在,你就是不應該在公共場所那么大聲講話?!?/p> “我要感謝士明,他就是天使!他讓我覺得當下有太多事情要做,我一定要留在機構?!彼兊酶鼒远ǎ斑@根本就不是個體的問題,而是社會的障礙。我們要改變的,是這個環(huán)境?!?/p> (據微信公眾號“世界說”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