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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 陳斯風 近日,西安白鹿原江村大墓被確定漢文帝霸陵,并展開挖掘。從目前的出土情況來看,漢文帝陵墓,在建造方式上一定程度節(jié)省了勞動力,陪葬品也不及其母親薄太后陵的規(guī)格,與歷史上漢文帝生前勤儉、死后‘薄葬’的說法比較吻合。 中國古代以農立國,政治的好壞、社會的治亂直接和人們的生活密切相關,因而“德治仁政”始終是古代中國人所企盼的理想目標?!渡袝虻洹贩Q:“克明俊德以柔九族。九族既睦,平章百姓。百姓昭明,協(xié)和萬邦?!弊钤缣岢隽恕暗轮巍钡挠^念?!墩撜Z·為政》則對“德治”做了進一步闡釋:“為政以德,譬如北辰,居其所而眾星共之?!薄暗乐哉R之以刑,民免而無恥;道之以德,齊之以禮,有恥且格?!泵献釉诖嘶A上把“德治”的核心歸結為一個“仁”字,“堯舜之道,不以仁政,不能平治天下”,“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,其失天下也以不仁。國之所以廢興存亡者亦然”,因之主張“民為貴,社稷次之,君為輕”。 盡管儒家的“德治仁政”觀念流傳了兩千余年,從周秦至清的歷代王朝來看,也僅有漢文帝時期尚有些影子,其余時期只不過是美好的理想國藍圖而已。 嚴于律己的漢文帝 西漢孝文皇帝,名恒,在劉邦八個兒子中排行第四。公元前180年,周勃、陳平等平定諸呂后,他被擁立為漢朝第三任君主。文帝之文為謚號,據(jù)《漢書》注引應劭的說法,“慈惠愛民曰文”。漢文帝的統(tǒng)治是漢初歷史的轉折點。高祖劉邦馬上奪天下,惠帝、呂后無為因循,經漢文帝二十三年的治理,統(tǒng)一的西漢王朝才真正走上承平之途,初步實現(xiàn)了政治穩(wěn)定、百姓安寧、經濟發(fā)展的天下大治,所謂“文景之治”即由此開端。 中國古代的“德治仁政”,首先強調統(tǒng)治者個人的品行修養(yǎng)。按傳統(tǒng)標準衡量漢文帝,其道德品行還是比較高尚的。 一是具有謙遜承讓的君子之風。漢文帝劉恒本被封于人煙稀少、自然條件惡劣的代地,并無意于君位,因“賢圣仁孝,聞于天下”而被歷史大潮推到了政治前臺。那些誅滅諸呂的功臣勛將之所以選擇劉恒,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道德的原因。史載,劉恒在即位前,曾再三推辭,做皇帝實不得已而為之,具有謙讓之美德。此既符合古之仁君禮儀,又最終勇于承擔天下、宗廟之重托,其舉動美妙得體。 二是為使天下重現(xiàn)堯舜遺風,劉恒在即皇帝位后,又不愿“蚤建太子”。他認為,“今縱不能博求天下賢圣有德之人而禪天下焉,而曰豫建太子,是重吾不德也,謂天下何?”他還說:“諸侯王宗室昆弟有功臣,多義者,若舉有德以陪賢及有德朕之不能終,是社稷之靈,天下之福也。今不選舉焉,而曰必子,人其以朕為忘賢有德者,而專于子。非所以憂天下也,朕甚不取也。”這種以天下社稷為重,而不私于己、不貪戀君位的操守,頗有堯舜遺風。 三是嚴于律己,以身作則。漢文帝對自己約束破嚴,每遇天災或異常天象,總是先從自己身上找原因,不委過他人,正如他在遺詔中所說:“朕既不敏,常畏過行以羞先帝之遺德。維年之久長,懼于不終?!睗h文帝以節(jié)儉倡導天下,史載:“孝文帝從代來,即位二十三年,宮室苑囿狗馬服御無所增益,有不便,輒弛以利民?!彼T作露臺,不僅自己“衣綈衣”,而且“所幸慎夫人,令衣不得曳地,幃帳不得文繡,以示敦樸,為天下先?!庇米约旱难孕斜砺嗜撼迹瑸樘煜滦Х?。 以民為本的漢文帝 漢文帝的“德治仁政”還體現(xiàn)在敬天、保民上。在漢代人的觀念中,天人相關互動,天意反映了民心民情,故敬天與保民本質上是一致的?!稘h書·文帝紀》有載,漢文帝二年(前178年)十一月日食,文帝下詔云:“朕聞之,天生民,為之置君以養(yǎng)治之。人主不德,布政不均,則天示之災以戒不治。”由此可見中國傳統(tǒng)的民本主義精神。 第一,重農,勸農。在《史記》《漢書》中,我們可以看到許多漢文帝倡農勸農的詔書和籍田親耕的記載。如即位之初的前元二年,漢文帝曾先后兩次下詔勸農:“夫農,天下之本也,其開籍田,朕親率耕?!薄稗r,天下之大本也,民所恃以生也,而民或不務本而事末,故生不遂,朕憂其然,故今茲親率群臣農以勸之?!笔辏ㄇ?68年)又下詔云:“道民之路,在于務本……孝悌,天下之大順也;力田,為生之本也?!痹谠t書中,漢文帝把力田與孝悌并列,分別予以獎賞。十三年(前167年),史籍又有文帝親耕的記載:“朕親率天下農耕以供粢盛,皇后親桑以奉祭服,其具禮儀?!背酥猓瑵h文帝還采取了一系列輕徭薄賦、鼓勵發(fā)展農業(yè)的具體措施。漢文帝十二年,“賜農民今年租稅之半”,即通常所說的田租三十稅一并成為漢朝定制;同年,還接受了晁錯“納粟拜爵”的建議,以達到“主用足、民賦少、勸農工”的目的,保障了國家的財源;十三年,下詔令免田租。為了使流民安于生產,算賦由每年百二十錢減為四十錢,丁男徭役減為“三年而一事”。這些措施不僅刺激了農業(yè)生產,也使商業(yè)活躍起來,尤其是文帝十二年取消了過關卡用憑證“傳”的制度后,更是方便了行旅往來和商品流通,使天下之民咸感寬慰。 第二,寬減刑罰,善待臣民。對人的生命和身體的重視也當是“德治仁政”中的應有之義。漢文帝即位不久便“盡除收孥相坐律令”,隨后又廢除了誹謗妖言之罪。漢文帝十四年(前166年),廢除了肉刑。人有罪過首先當施教,給人悔過自新的機會,無效而后加刑。作為統(tǒng)治者,要對臣民有著良好的期待,即便偶有罪過亦不當例外。在這一思想指導下,文帝時期許多官吏斷獄從輕,甚至出現(xiàn)了“刑罰大者,至于斷獄四百,有刑錯之風”。 第三,為社稷安,為萬民利,慎武睦邊。漢初,北方匈奴屢屢寇邊,文帝時往往采取被動應付,消極抵抗的策略。此舉并非完全是軟弱或力有不逮,而是其“德治仁政”的一個方面。文帝后元二年(前162年)六月與匈奴和親的詔書中云:“朕既不明,不能遠德,使方外之國或不寧息。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,封圻之內勤勞不處,二者之咎,皆自于朕之德薄而不能達遠也。間者累年,匈奴并暴邊境,多殺吏民,邊臣兵吏不能諭其內志,以重吾不德。夫久結難連兵,中外之國將何以自寧?今朕夙興夜寐,勤勞天下,憂苦萬民,為之惻怛不安,未嘗一日忘于心,故遣使者冠蓋相望,結轍于道,以諭朕志于單于。今單于反古之道,計社稷之安,便萬民之利,新與朕俱棄細過,偕之大道,結兄弟之義,以全天下元元之民。和親以定,始于今年?!奔毼龃巳儆嘧衷t書,有四層意思:其一,把匈奴為害的責任歸咎于自己的“德薄”;其二,說明匈奴禍害的嚴重性;其三,表達了漢文帝的不安,并不斷為解決此難題而進行努力;其四,稱贊單于明智,終成和親,并指出和親意義深遠。在此反映出漢文帝為“全天下元元之民”的胸襟,更進一步表達了其“德治仁政”所內含的民本主義主題。 第四,關懷照顧社會弱勢群體。漢文帝即位不久便下詔指出:“方春和時,草木群生之物皆有以自樂,而百姓鰥寡孤獨窮困之人或陷于死亡,而莫之省憂,為民父母將何如?”要求有關政府部門“其議所以振貸之”。漢文帝十三年六月又一次下詔:“賜天下孤寡布帛絮各有數(shù)?!薄暗轮稳收辈皇莾H對社會的某一部分的,尤其不能以勢利計。其面對全社會特別應惠及其中的弱勢者,這也為是否真正實施“德治仁政”的重要標志之一。 最后,漢文帝提倡孝悌、親親、尊尊,使“德治仁政”充滿了人情味。中國古代視家國為一體,家是國的基礎,國是家的擴張,治國如治家,家睦才能國治,對于一國之君尤其如此。漢朝以仁孝為標榜,文帝更是身體力行,大力提倡。漢文帝本人似乎扮演者漢帝國的君主和劉氏家族的宗主的雙重角色,除給予劉氏宗室特殊的關懷外,還從家擴大到國乃至天下。《史記》有兩條記載頗堪玩味:一是“群臣如張武等,受賂遺金錢,覺,上乃發(fā)御府金錢賜之,以愧其心,弗下吏”;二是“南越王尉(趙)佗自立為武帝,然上詔貴尉佗兄弟,以德報之,佗遂去帝稱臣”。這兩則事例說明,歷來被認為是好“黃老刑名之術”的漢文帝,其實是踐履著“修齊治平”的路徑,將一人之道德,客觀化于社會,使其成為政治設施。 (據(jù)《河北學刊》) |